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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方来信

概要:宫城宗太没有死,他真的住在一座很远很远的小岛上。



远方来信


大人们都以为宫城宗太死了,只有良田和安娜知道他真的住在一座很远很远的小岛上。那里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,只有一个篮球、一个篮筐,还有数不清的螃蟹和椰子。所以他没法凭自己的力量回到家里,只能日复一日在小岛上钓鱼抓螃蟹,以及自己跟自己打球。

这不能怪他,宫城宗太并不是不想回来,只是确实回不来罢了。因为良田和安娜每年都能收到他送来的土特产,有时是两只巨大的螃蟹,有时是一些彩色的贝壳。收到鱼的次数比较少,良田对此表示理解,毕竟他哥的钓技有多差他还是知道的。

宗太委托海鸥当邮差,邮费只能选择到付,好在这些厚道的大鸟起步价只收一包薯条。一些纸条附在土特产里一并送到,上面毫无疑问是宗太的笔迹——他简单介绍了自己的生活现况,譬如今天他打了单人篮球赛,宗太队对宗太队,宗太队大获全胜。又譬如他试着钓了两天鱼,只钓上来一只鞋子;他现在在等待另一只鞋子上钩,这样他就有新球鞋穿了。

良田只给他回过一次信,良田问你到底在哪个岛上呢?我能不能去那里找你?你是怎么到那儿去的?你为什么还不回来?海鸥能把你带回来吗?我这里有很多零花钱可以买薯条。

宗太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哪个岛上,你也到不了这里来。我是游过来的,因为你们也知道我又强壮又会游泳!但海鸥带不动我,我也不知道能怎么办了。还有下次别再寄信来啦,我这里没有薯条给海鸥付邮费,它们说再来一次就把我当成薯条吃了。

海鸥太凶残了!安娜高声抗议。

就是就是。良田心不在焉地拍球,心想迟早有一天我也得游过去,非得把他带回家里不可。

 

但无论兄妹俩怎么向别人解释,大人们就是觉得宗太已经死了。他们似乎看不见宗太写来的信,只说小孩拿着一沓白纸不停幻想。还有人带着担忧的目光建议他们去看看心理医生,良田对那人翻了个超级巨大的白眼,抓紧宗太的信带着妹妹走了。

 

宗太的信依然时不时被海鸥带来,很少有人再和良田打球,宗太就怂恿他加入学校里的篮球队;许多大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变得怜悯又忧愁,宗太就教他关起来耳朵和眼睛;安娜又在夜晚因为想念哥哥大哭,宗太……宗太也没办法,宗太画了一个眼泪汪汪趴在地上道歉的小刺猬,旁边写着十分巨大的“非常抱歉”。

安娜看到那封信以后笑出了声,她再也没有在夜晚一个人流过眼泪。

后来良田穿着宗太的球衣去打比赛,因为宗太在信里说反正那身衣服不穿也会变小,不如你帮我用掉。等你也穿不下了以后就把它裱进玻璃框挂起来,下面写一个标签:“世界篮球明星宫城兄弟爱用品”!这可是能进篮球博物馆的东西!

良田想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?现在他们已经觉得宫城只有一个人了,他们都快把你忘光了。

良田想那你不回来的话可怎么当篮球明星呢?你想做的事那么多,想打败的队伍也不少,那都是回来才能做的事,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呢?

良田想你现在有多大了?又有多高了?连我的个子都快比你离开时高了,你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呀?

但这些问题他都没写信去问,因为海鸥可能会把他哥吃了。

 

再后来妈妈清空了宗太的房间,带他们搬到了冲绳以外的地方。宫城一家在神奈川的公寓区找到安身一隅,再也没人知道良田曾经有个叫宗太的哥哥。这地方分明也离海不远,但海鸥们好像迷了路,宗太的信再也没有送来。

安娜说只是因为湘北离冲绳太远了,而且我们也没告诉他我们搬了家,所以他还在往旧地址寄东西。等我们回去探亲的时候,说不定能看见我们的旧宅子已经被贝壳和螃蟹霸占了。

良田说我其实更想看见霸占那里的是宗太本人。万一他真的游回来了呢?希望邻居奶奶能赶紧联系我们。

妈妈沉默地路过他们,将装着宗太物品的那一个箱子重重掼在储藏室的地上。

 

但宗太真的没有死,他真的住在一处很远很远的小岛上。良田出车祸以后恍惚自己回到冲绳,似乎也隐约到达了那个岛。宗太依然是他离开时的模样,连一丁点变化也没有。他说:哎,阿宗,我来接你回家啦。我们可以一起游回去,或者我帮你在这儿,你自己游回去。毕竟我觉得我在这里比较好,你才应该——

你在说什么呢!宗太露出仿佛目睹天塌下来一般的表情,一脸震惊地把他拎到背上,背着他就往海里跳。明明他都比宗太高那么多了!良田想要挣扎,但宗太的力气大得可怕。哥哥背着弟弟在海里猛游,像一条惊慌失措的海豚,直到人间的海岸线出现在远方。良田只听见模模糊糊的叱责,你来做什么?你到得太早。是不是又让妈妈担心了?不许再跑到这个地方来!

什么嘛,良田被水花冲得头晕,迷迷糊糊地想,你这不是、这不是能游回家嘛。

 

最后他睁开眼睛,看见的是医院的天花板。

良田说,我好像看见冲绳了。

等妈妈离开后一会儿,良田才又说,安娜,你猜怎么?是宗太把我送回来的,他还骂了我一顿。

宗太真的住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小岛上?

宗太真的住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小岛上。

喔,安娜小声叹息,不知道他现在有多高了。

 

湘北与山王工高打完比赛后,良田在海边找到了发呆的妈妈。几只海鸥在他们身边盘旋,偶尔俯冲下去抢夺人类的甜筒和薯条。

妈妈接过宗太的护腕,望着海和天连接的线,忽然问道:宗太住的那个很远很远的小岛,是哪个方向?

我们也不知道,但根据海鸥每次飞来的路线,应该就是你看的那个方向。

这样啊。妈妈轻轻说,他一直只给你们写信,都不给我寄上一封。

我——

但你给我的信我收到了。你的信不也是从很远的地方寄来的么?我们这些年好像有些离得太远了。

那个——

“我真的很想念你。”她说,“欢迎回来。”

妈妈终于拥住孩子的肩膀,海鸥从他们头顶掠过,又丢下几个彩色的贝壳和一只小小的螃蟹。你的海鸥邮差总算找到路啦?良田想,笑着回以拥抱。所有人都在的感觉真好,但这次的邮费就等会儿再给它们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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